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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8 香軒閣事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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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大門的香軒閣二樓正發生著就要流血的暴力事件。

九阿哥胤禟踢開腳底奄奄一息的春香,一步步朝擋在年小蝶身前的四嫂那拉氏逼近,嘴裏獰笑:“嫂子,這可不關你的事,再不讓開,我可就不止一巴掌那麽簡單了。”

年小蝶盯著那拉氏側臉的紅印,心中滿懷愧疚,扯扯女人的衣服,哀求道:“別管我了,這個男的發酒瘋呢。”

那拉氏另一邊的鈕鈷祿害怕地退後兩步,一手按住小腹,猶豫地看向正福晉,“姐姐,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吧,回去叫四爺來整治他。”

酒勁上來的胤禟仰天打了個飽嗝,不在乎地拍手大笑:“四爺?老四他算哪門子的爺?論血統的高貴,皇室嫡親的我額娘就是高飛在藍天的天鵝!他老四的母親不過是蒙古草原一個只懂得放羊餵牛的鄉巴佬!”

“太過分了!”那拉氏氣得紅了眼,看了看半邊臉被打得紅紫的側福晉,一把抓住她的手,小聲道:“多鐸已經回家報信去了,我們可要頂住,不能讓小蝶受了半分委屈。”

鈕鈷祿氏暗地咒罵,這丫頭分明是個外人,不沾親,就算帶故四爺與她哥哥交好,也沒必要這時拿身家性命來擔保,想著已被拽著一並擋在了小蝶身前,雖然不願意,可也沒有辦法,只得心中暗自記恨身後的少女,心想若是肚子出了什麽事,罪過可都要怨到她一人頭上。

“喲,不像黃臉婆的這位必定是新納的側福晉了吧,那天喝喜酒我沒去,現在想想可真有點後悔了。”輕佻的言語逗弄得女人臉龐緋紅,更增秀色。胤禟酒後色膽包天,竟是伸手朝女人的臉蛋摸去。

鈕鈷祿氏害怕地側身用力躲閃,身體扭成了一道麻花,吃力地躲過狼爪。

胤禟占不到便宜更是不甘,借著酒勁,張開雙手就要摟抱,卻聽“九爺!”香軒閣的老板薛大娘叫嚷著帶著謝小雲和她妹妹謝小風氣喘籲籲地趕來救場。

四十出頭風韻猶存的薛大娘一身紅白相間的金邊牡丹花紋,嗲著沙啞的喉嚨說:“我說什麽貴客這般大的動靜,原來是我們常客九爺您大駕光臨!您什麽時候要來看戲聽戲都成,只要您言語一聲,我這香軒閣整個場子就為您一人開著,小雲小風兩姐妹別的戲不演,單聽您一人的吩咐,嘿嘿,上回您不是說了,要讓這姐倆陪酒作樂的嘛,那回子正巧她們趕鑲白旗老族長的戲臺去了,沒給您留下空隙不是?我原本就想托人到您府上遞帖子給您賠不是來著,這麽巧,您今兒正好來了,來來來,我做東,已經給您在西邊包廂開了一桌酒席,您爺就請給了臉,賞個光?”

男人瞇著眼,大罵,“嘟嘟囔囔好不煩人!”回頭叫侍從給叉了下去,盯著白嫩的謝小雲姐妹看了看,又看了看鈕鈷祿氏和小蝶,放聲大笑,“今兒倒是栽倒在美人堆裏了,真是痛快!”兩手各自摟住唱戲兩姐妹,吩咐著人拉扯住另外兩個女人就往西邊包廂走去,身後傳來那拉氏的叫罵和春香細細的喘息聲。

“來,你們倆個坐這兒。”推著謝家姐妹坐下後,滿身酒氣的胤禟兩手按在了小蝶肩膀,湊近鈕鈷祿的發間,仔細端詳了兩人,端起酒杯,“來,從最漂亮的開始喝!”說著,對著小蝶的嘴巴灌了下去。

什麽味道!年小蝶喉嚨間麻辣辣的一股刺痛,差點沒吐出來,古代的北京二鍋頭的度數至少有六十度。對著自己一邊發誓一邊連聲咳嗽,想把咽喉間那股子嗆人的味道給咳出去,轉眼回頭卻見鈕鈷祿氏拼命地對著胤禟搖頭,水汪汪的杏眼中滴落下顆顆晶瑩淚珠,“小叔叔,你就饒了我吧,我……我真的不能喝烈酒……”

“放屁!”胤禟剛幹了一海碗燒酒,紅通著眼捏住女人的下巴大罵:“你平常也是這麽伺候老四的?”說完,抓過桌上桔紅色的一只大膏蟹往鈕鈷祿氏嘴裏塞,哈哈笑著:“來,吃,吃了你就想喝酒了!哈哈哈,濃濃秋日賞菊吃蟹飲酒本就是一樁雅事,今日這後兩樁都占了,就是這菊花沒法賞了……”說著,對著四個女子眼珠一轉,拍手又是笑了,“菊花?菊花又何足道哉?你們眼前幾個可不就是花一般的人兒麽?好好好,九爺我今日可就要把這附庸風雅的事情都做全了!”說著,朝一臉害怕的謝小雲謝小風姐妹張開了雙臂,直接撲了過去。惹得兩個女孩尖叫著沖到包廂門口拍門叫喚。

一手抓著酒壺,一手捏起酒杯,胤禟揮起金銀絲線交織印花的衣袖,又朝尖叫中的謝家姐妹沖了過去,在兩人被嚇得如小兔各自蜷縮在屋子一角垂淚發抖時,男人啪地一聲扔掉了酒杯,酒壺對著脖子傾倒,咕嘟咕嘟地酒水冒泡聲中仰天狂笑:“痛快!痛快也哉!”

笑完,一把扔了酒壺,朝正一步步退縮相互拉住彼此的年小蝶和鈕鈷祿氏沖了過來,小蝶反應快,先一步鉆到了椅子背後,鈕鈷祿氏卻慢一步被胤禟逮了個正著抱在懷裏,又羞又怕,嘴裏反覆在尖叫:“別過來,別過來!”

那醉鬼哪裏管她,一手按住女人緊緊抱住,神情忽然有些異常,閉緊了雙眼,嘴裏喃喃:“小玉,小玉,我抓住你了,抓住你了。”說完,貼住女人的臉龐,動情地張開雙唇:“你……你還記得我麽?我可是一直也忘不了你……老是夢見你……”情緒漸漸平緩但人卻仿佛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自我感情得以張揚的世界。

鈕鈷祿氏在他懷裏動也不敢動,臉色忽紅忽白,尖著細喉嚨小聲地抗議:“小叔叔,你再不放開,嫂子可是沒法活了!”

“嫂子?叔叔?”咒語般的激醒了男人,眼皮眨了兩眨,好像做夢一般突然醒了,猛地一下子推開女人,“你,你不是小玉!”

踩著花盆底的鈕鈷祿氏失去了重心,倒退了兩步仍然搖晃著身體,小蝶見了連忙繞過椅背從後邊攬住她,卻是力量不夠大,被撞著往後摔去,鈕鈷祿重重地壓在了少女的左腿上。

睜開眼,小蝶盯著女人被鮮血染紅的裙擺驚恐地忘了叫喊,老天,這是什麽?少女還不太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謝家姐妹中不知誰已嘶叫開:“快來人哪,側福晉小產了!”

鈕鈷祿氏微微睜開眼皮,茫然地看看周圍,臉色蒼白地竟又昏了過去。

男人徹底地清醒過來,立即沖著堵住包廂門口的兩個侍衛大叫:“快,叫大夫來。”

話音剛落,一個動聽的聲音大聲傳來,“我說糖豆,你又闖什麽禍了?”吱呀一聲包廂大門打開,一雙纖纖玉手用力掰開仍在發楞的兩個侍衛硬生生地從人縫裏擠了進來,竟是一位少婦!立即,被包廂內的混亂和鮮血嚇倒了。

旗人打扮的她食指點著胤禟,破口大罵:“老九,看你做的好事!”

胤禟盯著她的臉一呆,失去了方才所有的神氣,整個人洩了氣,又好像一個被大人逮著做錯事的孩子,雙手交疊著下垂,任由腦後披散的長發遮蓋住臉部的五官,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老九,過來!”少婦一撇嘴,胤禟立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嘆口氣,少婦站在他背後,雙手十指張開梳理起他披散的發辮,同時嘴裏埋怨:“什麽人不好惹,偏偏惹到老四?等八爺回來,我瞧你好看!”說著,食指拇指繞彎綁好了發辮,瞅著陸陸續續一幹丫環婆子侍衛的跟班,直把這個包廂站得沒地方下腳。

老九?他不叫糖豆了?小蝶心中正納悶,卻見樓梯口胤禟的管家蝦殼般捂著肚子扭著腿一拐一拐地跑上來,對著少婦磕頭求饒:“八福晉,你可來了,快幫我們爺想想法子收場吧。”

少婦臉孔一板,恨恨地盯了眼腳邊的胤禟,氣得提起腳上的花盆底踹了一下他的膝蓋,“你八哥前腳走你後腳就在這兒鬧!”也不理他,朝管家使了個眼色,讓謝家姐妹帶著老九從香軒閣的後門退出。接著飛快地吩咐下人找來擔架,擡起鈕鈷祿氏,不急不忙走到露臺中央急得團團轉的那拉氏身邊,先是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接著才慢慢開口:“等八爺回來,我叫他好好修理這混賬老九,替你們出氣!”

小蝶左腿不能用力,被丫頭春香攙扶著站到了那拉氏身後,少婦說完,盯著她連瞅了兩眼,又將視線調整到四福晉,“四爺礙著八爺的面子特地到府裏來找他出面,可誰想到胤禩偏偏這時進宮去了,沒法子,這差事可就只能落到我這個稀裏糊塗的福晉身上,好姐姐,妹妹我年紀小,世面也沒你見識得多,要是有哪裏處理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可要當面直接指出來!你也曉得,我是個直性子,也是個潑辣嘴,什麽事都喜歡說開了去。最討厭那些背後搬弄是非說三道四的小人。”話說到這兒,小蝶看著那拉氏早已不耐,盯著流血不止的鈕鈷祿氏雙手不停地顫抖,嘴唇哆嗦著幾次,卻是終於抿住,沒有出聲。

小蝶看著被兩個婆子懸空擡在擔架上的女人,腦門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粘濕了她鬢角所有的頭發,其中幾縷黏在脖子上仿佛又長又細的黑蛇盯著女人的咽喉,在那兒吸血。她月牙白色的裙擺幾乎被全部染紅了,老天,她一直在流血!

這個事實讓少女不得不有些失禮地打斷了八福晉的長篇大論,拽了一下那拉氏的胳膊,小聲道:“側福晉她流了好多血……”

誰知那拉氏仿佛壓根沒有聽到似地,眼角目光一閃,似乎告誡少女別多管閑事一般繼續專註面對少婦的冗長拉雜的談話。好像這談話比側福晉即將消失掉的孩子和危急的性命更重要似的。

小蝶在遭遇那拉氏拒絕的一眼後忽然間領悟過來,悲哀!徹底的悲哀!與其說是女人間爭寵爭子息將來地位的悲哀,不如說是人性善與惡之間最終歸屬的悲哀。是的,為了丈夫的寵愛,別的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死是活和我沒有關系;是的,為了將來兒子繼承丈夫所有一切的路途的暢通無阻,別的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最好都被扼殺在母親的子宮內;是的,為了莫須有的權力與地位,看似善良的人卻在瞬間成了邪惡化身的魔鬼,只不過依然披了張人類的外衣!

小蝶氣憤得攥緊了拳頭,就在不能忍受就要爆發的時候,胤禟那個管家的身影瞧瞧走近八福晉的視線,朝她作了個手勢。終於,兩個貴婦結束了高貴於世間生命的談話。

那天,小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只是在臨睡前聽丫環春香說鈕鈷祿氏的孩子沒了,人也差點丟掉性命。晚上,小蝶整整一夜沒有闔眼,歷史中的年妃就會是我麽?難道非要像鈕鈷祿氏一般跌入淒慘不能自已的歷史宿命麽?

搖頭垂淚,輾轉反側,左腿又疼得厲害,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才睡著,迷糊中,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以為是春香來服侍漱洗,翻了個身,輕聲吩咐道:“正困呢,你待會兒再來。”

“看你昨天幹的好事!”哥哥年羹堯大手覆蓋住少女受傷的左腿,用力一按。

糟了。小蝶被疼痛驚醒,楞著眼,不知道另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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